Part.Ⅰ Midnight.
十二月的子夜,风正摇动干枯的树枝,凉薄的月光穿过枝干,错综复杂的剪影旋即映上窗户玻璃,描摹出黑色的扭曲。
还有两只阴郁的鸟在孤独地浅吟。
如果有人提笔,那么今晚的黑暗必定是萧瑟的,星光都被揉碎于凄凄惨惨的朦胧中,没有人的单行道一路向前蔓延,空空荡荡,直到接近不了的天空尽头。而那处尽头,或许应该耸立一座小山,山上堆积的,应当是一堆杂乱无章的建筑群。但是夜晚的黑却将所有存在都轻轻抹去,只留下小小的光晕,如同墓地里徘徊不散的幽灵,笼于半路别墅的上方。
荒原,这座静默别墅如此突兀地立在路边,古老陈旧,又十分巧妙地融入周遭的混沌。它没有开灯,也不需要开灯,唯一的主人此刻就隐在门旁,侧着身子,树影的嶙峋透过狭长的窗,恰好地拓上他的脸颊。
而他也张开眼,香槟色的眼眸迎着白色的月,把千千万万的风景纳入眼底,却仅仅只是在看,没有融入更多的思绪的涌动。
一时间,岁月仿佛凝固,万籁俱静,最清浅的呼吸都成为叫不上名字的错误。
于是不甘寂寞的上帝巡视祂的王国,混沌中说要有光,光就出现了,它撕破沉重的黑夜,从一点到一束,从一束到一幅,光比掘墓人的动作更加迅捷地迸发出来,扯裂窗户上由树木印刻的鬼魅倒影。
伴随而生的,是轮胎在泥土地碾压出的细腻纹路。窗户框定的区域,一辆黑色的保时捷,正对别墅的大门,尾灯如灯塔般明亮,金属外壳内涡轮驱动的声音骤起,栖息的鸟便振动翅膀,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呐喊。
这仅仅是几秒的时间,冷冷的光晃过侧脸,留下光的痕迹,而倚靠门边的年轻人,却不曾像那些愁苦的鸟,颤动他的眼睫。他侧目,雕塑似的,悄无声息地注视保时捷的逐渐隐没,仿佛是要宽恕弟兄七十七次的以马内利,浅黄的瞳眸始终凝固住月华的淡薄。
直到世界重归宁静,树影交错。
他才用鼻音发出长长的一声叹,然后舒展筋骨,暖和的羊绒针织毛衣下摆随着动作,提起半截,晃过一片奶白色的肌肤。
这个十二月的子夜,风依旧,鸟依旧,月依旧,树依旧,房屋依旧,房屋的主人依旧。
漫漫黑暗裹携他的身躯,他抬起脚跟,随即潜入寂静的夜,轻车熟路,而在那月光照不亮的地方,他所看不到的地方,沉重的影子正迤逦于身后,渗入血液,悄无声息。
这个十二月的子夜。
某位叫做消魂的年轻人也是这般依旧。
Part.Ⅱ Schwarzwälder Kuckucksuhren.
倘若谁有幸进去过二楼的画室,就会知道消魂拥有一座老式的报时挂钟。
冷杉木手工雕刻的,线条圆滑流畅,挂在墙上,刷了均匀的棕漆,表盘小巧玲珑,缠绕一圈银白的罗马数字,而表盘上方的木雕装饰,并非豪普特曼画中笔触细腻的柔情乡村,却是神圣的喜剧里那片郁郁葱葱又枝蔓缠绕的昏暗森林。
以及一只布谷鸟,被囚禁在铁栅栏之后。
至于整点时刻,漆黑铁艺栏杆便会降下,布谷鸟收敛的羽翼倏地腾起,那只鸟便成为受到上帝眷顾的以诺,由米迦勒接引升天,虔诚地侍奉于卡巴拉生命之树的顶端。
只可惜这座钟很多年前就坏掉了。
他也再没看到那只布谷鸟冲出过云霄。
像撒拉弗的光和热,圆润的眼瞳刺破夜幕,在黑暗里晕开黄色的光芒。消魂的脚步踏进只属于自己的画室,陈旧的地板顿时如同腐烂的灵魂,不堪重负,发出喑哑细碎的呻吟。
而与此同时,紫色窗帘被风撩开神秘一角,满窗的月光苍白似水,穿越万里长空,伏于肩头,披上薄薄的纱。他搬来一把高脚凳,置于阴影的角落,呼吸之间不经意地拢起半夜的凉意。然后他坐下,抬头,仰望闲置画架的正上方,那处被森林包围环绕的飞鸟禁地,缓缓陷入了独自的沉思。
夜色幽幽,是该到熄灭心中明火的时候。假如可以选择,他希望自己能够将瞬间铭刻成永恒,溺亡于宁静祥和的海洋,从土之子诞生的那一刻起,徜徉到天启四骑士的阵阵号角。
如此美妙。
却被尖锐的门铃吵醒。
十二月的子夜,不应该再有另外的来访者。年轻人的眼睫蝴蝶振翅般,轻轻颤抖,随后,羊绒面料窸窸窣窣,阴影和褶皱相互追逐跳跃。他数到第七下,拿出手机,温润的眼透过门口的摄像头,慵懒疲倦地观察外面的世界,尽管那里仍然黑暗深沉。
因为一只不吉利的乌鸦正昂首挺胸,停留在屋檐下,融化于夜空中。
或者说,是一位与乌鸦无异的健壮男人,驻足于门口。宽大的帽,漆黑的衣,洁白的围巾压在外套的领子后,还有一副不太合适的墨镜。他按动门铃,间隔的时间总是恰到好处,不长也不短,不急也不燥。
这是从未见过的画面,消魂不禁迈入新的沉思。他解开绑住发丝的银管,无意识地,反复摩挲银管的镂空花纹。
毕竟,小心谨慎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。他自作为永远光亮的主,仔细考量自己领地上的陌生人,赋予他枯燥的磨炼,尽管对方是一只只会报丧的乌鸦。
终于,他笑了,切换镜头犹如梅塔特隆的眼。
然后按下了解锁的指令。
Part.Ⅲ Raven.
有人到访的这个夜晚,空气变得稠密,角落里的熏香点燃袅袅的白烟,正是撒拉弗提着香炉缓缓走过的痕迹。
叩击门扉的声音尚且回响。消魂循着烟的方向,回到玄关,一身漆黑的男人就站在那里,修长的身形挡住皎洁的月光,等待着别墅主人的邀请。
于是,他做了个请的手势,眼睛里的淡淡的笑意接住了男人身上飘落的乌鸦冠毛。幽幽的夜色下,被打破的寂静中,作为客人的男人既没致意问候,也没有片刻的停留,他抬起沾满泥泞的笨重皮鞋,便追着别墅主人灰白的发尾,去往那间藏在黑暗里的画室。
一路上,奄奄一息的泥渍都形成阴影伏在地板上,镇定的脚步声有规律地惊醒沿途的尘埃。两个人一前一后,不紧不慢,直到紫色的窗帘在眼中飘逸,月光才重新栖于斑驳的窗棱。
静悄悄的夜幕之下,回到画室犹如回到自己熟悉的伊甸园。消魂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容颜,搬来一把软椅,男人则在他的安排下,以老成持重的姿态摘下帽子,坐在那里,正对着空无一物的画架。
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,我的老朋友。
等到一切就绪,壁炉里的火焰倏然升起,橙红的颜色漂泊来自夜的彼岸。鬓角披散的长发搭在肩头,含笑的眼眸轻轻一瞥,消魂放下点火器,交叉起十指,红与黑便在他的脸上闪烁着一连串悲伤的幻觉。
是的,十年没见了,你还是老样子,而我却已经不再是我。
眼睫低垂,淡黄色的眼眸倒映着面前的男人,清清楚楚。他注视着他,仿佛要把人看透,他却盯着前方的画架,像是一只徘徊已久的幽灵,半晌,才摘下墨镜,让皎洁的月光浇在他一本正经的眉眼上,并发出一声叹息,或者说是指责。
消魂听了,不禁笑了笑,只把它当做是久别重逢的感慨,随后拢起窗户,停到了画架旁边。适时,软椅上那人黑色的发丝顺着风的方向旋去,醒目的伤疤却是贯穿眼眶,很难想象曾有怎样艳丽的鲜血渗出苍白的皮肤,挂满整个胸膛。
或许那鲜血应是盛开出罂粟花的模样。
那么,是什么让你时隔多年又来找我呢,警察先生?
年代久远的颜料黏在木架上,红的颜色年年黯淡几分。年轻人缓缓地说着,他的一只手搭在画架上,指尖摩挲那抹痕迹,心却在客人那里,细细地琢磨彼此之间的距离。
而窗外,随着树叶簌簌的摇晃,一滴雨水悄然飞溅于玻璃窗上,破碎时四起的水花在某一瞬间,竟比钻石还要闪耀。
这就取决于你最近正在做什么了,我的朋友。
男人坐在舒适的椅子上,四肢没有动,只有抿紧的双唇开开合合。寡淡的月光下,乌鸦叼啄起身上的羽毛,与此同时,他翻开外套口袋,一张搜查令便被亮出,好端端地映入荡漾着香槟颜色的眼瞳之中。
右下角流畅的签名格外显眼。
醒魂。
Part.Ⅳ Structure.
二楼的画室里不仅有一座老式的报时挂钟,还有一尊没有完成的雕像。
那座雕像被遗忘在画架后的角落,由一匹黑色的丝绸盖着。有人猜那是一尊帕拉斯半身雕像,但事实上,从没人能看到丝绸下的大理石,究竟留有怎样粗糙的雕刻痕迹。
毕竟即便是消魂自己,也有将近十年没有掀开那块布。
只是这一夜,乌鸦一样客人的来访,让业余的艺术家重新燃起皮格马利翁的热情。年轻人眯起眼睛,静静地阅读起纸张上的内容,从开头的第一个字母,到中央的银白双头蛇警徽,唇角随即绽开纯真的笑容。
我这里没什么好搜查的,警官。不过比起这个,如此美好的夜晚,为什么不来欣赏一下我最新的作品呢?
房间内,轻快的声调活跃了燃烧木柴的火焰,清脆的炸裂声徜徉于每段深夜不敢梦到的幻想。消魂挽起毛衣的袖子,纤细的手腕依然白皙,从未沾过暴徒的穷凶极恶。他像是没有意识到对方的严肃,用余光瞥了眼角落里的那座雕像,不费吹灰之力,便想错开令人不愉快的话题。
挂钟里的布谷鸟躲在栅栏后,悄悄窥探着客人没有神采的双眼。来访的男人却拉了拉围巾,脖子上堆叠的布料遮住了下巴,还有过分平静的神情。他似乎对此不感兴趣,但也没有完全拒绝,只是在一片黑沉沉中站起身,风衣的尾摆便犹如翅膀,轻轻拍打在他的小腿上。
下次吧。男人这么说道。
下次吧。男人这么遗憾地叹息道。
人们脚边的灰尘在黎明之前不住地扭动,没人知晓第二天的天空究竟会升起哪一轮太阳。消魂眨了眨眼,笼罩火光的眼眸凝滞在失神的片刻。男人的嗓音尚未远去,他没有主动伸手阻止,而是一个人默默地掀开那层罩布,让时间穿越黑暗的大海,暂时停泊于这间屋子所组成的小小港湾。
窗外,雨点的零落迅速淹没了喑哑的鸟鸣,暖暖的火光里,黑色的丝绸在地面倾泻瀑布一样的流淌。此刻,洁白的半身像伫立在最黑暗的角落,每一道雕刻都不见修改的痕迹。流畅的线条排列得恰到好处,那并非人们口中的帕拉斯,而是一位年轻的男人,脖子上围挂着围巾,不知道是什么颜色。
却又一抹深褐色油漆覆盖它的双眼,是横贯平原的裂谷,亦是再也无法触及的星河。
简直和对面,那裹着黑色的男人一模一样。
你是搜不出任何东西的。那么,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吗,醒魂?
消魂转过头,灰白的发丝如同藤本植物,顺着脸颊的弧度,晃过含笑的眼尾,也在眼瞳之中留下了一丝一缕的阴翳。
冰冷的空气缓行于口鼻之间,他记得,自己曾在每个日初与日落时候,捏着雕刻刀,在特殊材料上临摹记忆中的模样。至于打磨后多余的白色碎屑,则用密封袋收集起来,打包卖给痴迷于此的顾客。一切顺理成章,只是在即将完工的最后瞬间,无论自己如何凝望低喃的深渊,都无法再准确落下那双眼睛的形状,只能用滚烫的鲜血,掩盖瑕疵。
直至今日,当神圣的古鸦踏着步子闯进他的别墅里,他才觉得,这件尘封已久的作品,终于可以亲手完成了。
而挂钟里的那只布谷鸟,也终于有机会重新呼吸到最为完美的空气。
Part.ⅤHeaven.
我的工作是帮助那些陷入黑暗的人,找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堂。
年轻人坐在高脚凳上,侃侃而谈,唯一的光源来自壁炉,只把他的一只眼睛点亮金色的光芒。他注视着前方,紫色的天鹅绒衬垫堆在长椅的一端,男人却坐在另外一端,用看不见世界的眼睛凝视自己的雕像,身姿挺拔。
被抛弃的还有一瓶酒,两个酒杯。
那是消魂特地取出来的,以供消遣,属于某种娱乐兴趣。不过,抛开闲暇时业余艺术家的身份,消魂依然很自豪地进行另外的事业。作为警校的同班同学,以及搭档,他曾经隐晦地同那个男人说起过,然而男人从来没有真正理解。即便是现在,面对着这尊特殊的雕像,也面无表情,不置一词。
但是,丑陋的人类若想活着到达天堂,必须通过特定的途径。有的人用酒,有的人靠梦,但我能提供更加高级的东西。
随后,他张开双臂,像是拥抱整个宇宙,宽松的羊绒毛衣随着动作,发出细微的声响。宏大的愿景在浅黄色的眼眸中徐徐展开,艺术家独有的狂热升温,誓要将十二月的午夜燃烧成壁炉中的柴火。
黑发的年轻男人却抿起唇,似乎在思考丑陋一词的含义。
此刻,风雨未歇,生和死都不再重要。两个人难得都安静下来,回归埋葬于记忆深处的搭档时光,并端详着彼此,像是开始了简单的找茬游戏,将自己的现在和过去重叠在一起。消魂很清楚,循规蹈矩的男人会怎样看待自己选择的道路,所以他只能亲自倒一杯酒,递给对方,以敬美好和平的岁月。
难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,因为那时候我弄瞎了你的眼睛。
透明的液体流淌在透明的杯中,汇聚成浓缩的海平面,左右摇晃。不太安宁的夜晚,空气冻结,发酵后的甘甜栖息缭绕于鼻尖,引发不了任何迷醉。他把酒杯递过去,动作自然,男人接过后,却没有立刻喝下去。
不,并没有。倒是你,从那时候开始,偏离正确的道路太远了,消魂。
椅子支架发出吱呀的声响,男人用双手抚摸着杯壁弧线的形状,如果眼睛还能看得见的话,一定正流转炯炯有神的光。消魂并不讨厌他的正直,相反很喜欢,因此他向来觉得,即便相互有争执,也该是喜欢的争执。
于是,在黄眼睛年轻人无声的凝望下,男人将沿口凑到唇边,暗红的液体浅浅地浸润口腔,像是被藏起来的血。消魂的食指勾起鬓角细软的发丝,他笑了笑,一口饮尽自己的那杯,呼吸随即变得迷离起来。
只要见过一次那种完美的世界,你就会明白,醒魂,明白你所坚持的所谓正义道路,是永远无法达到那样的终点的。
晚风穿过窗户的缝隙,卷起云雾般的纱帘,昏黄的光线编成光环,亮在脑后,并朝着黑暗的方向不断发散。清淡的嗓音中,消魂这么感慨着,尽管男人摇了摇头,始终像是在听一场幼稚的演讲。
然后他摸出一副银白的手铐,一边拷在自己的手腕上,一边锁住消魂的右手。
不会让你再像上次那样逃走了。
男人这么说道。
Part.Ⅵ Nevermore
但最后,黑色的乌鸦还是没有从这幢黑暗别墅中,找到他想要找到的东西。
消魂好脾气地被对方拽着,走过了建筑里的所有房间。十几厘米的距离不长也不短,年轻人安静地盯着男人的背影,能闻到隐约的酒气,有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,回到了那段搭档时光。
冷寂的荒原还在下着雨,但渐渐小去,液体击中玻璃发出的声音,细密且参差不齐。摸着黑,男人仔细搜查了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,房屋的主人也很配合,给予对方所有的权限。然而最后,两个人还是转回画室,手里只多了一大串黄铜钥匙。
你把东西藏在哪儿了?
无人添加燃料的壁炉渐渐失去温暖的火光,阴霾笼罩于半空,无论怎样的灵魂,都无法在这样的黑夜,逃离绝对的寒冷。男人不禁皱起眉,额头垂落的黑发不能抚平其中的认真。
消魂却歪过头,站在那座雕塑前,上扬的唇角透出一丝苦涩的笑意。
我说过,你找不到的,醒魂。
巨大的阴影自脚后跟诞生并蔓延,年轻人轻轻地哼起小调,黄色的双眼满满倒映着的,都是男人愈发苍白的面容。鞋子踩在地板上,啪嗒一声,犹如急促哨声,又是尖锐的鸟鸣。消魂只需向前踏出一步,就与对方站在了一起。然后他仰起头,张开双臂,在火焰熄灭的那一刹那,温柔地接纳拥抱整个黑暗。
但他接到的,是一只敛起羽翼的乌鸦。
桌上的红酒浸泡在月光里,还闪烁着星星一样的光泽。沉甸甸的身体跌在消魂的怀里,他不禁抬起手指,梳理着鸦羽似的发丝,目光则聚向那座白色雕像,直到耳朵听不到呼吸,他才发出沉重的叹息。
然后他的手探进男人的外套口袋中,搜出一把小巧的钥匙,犹豫了一会儿,便丢进自己的嘴里。
荒原的别墅中,所有的人和物都陷入沉默的沼泽,只有挂钟里的布谷鸟发出抑扬顿挫的鸟鸣。画室的屋顶下,消魂最后看了一眼残缺的半身像,就笑着把男人抱起来,径直走向车库。他把醒不来的乌鸦塞进保时捷里,自己熟练地坐上驾驶座,插入钥匙,发动引擎,光就从一点到一束,从一束到一幅,照亮了车轮前的道路。
轮胎在泥土地碾压出的细腻纹路,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驶出别墅的车库,尾灯如灯塔般明亮,金属外壳内涡轮驱动的声音骤起,栖息的鸟便振动翅膀,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呐喊。握着方向盘的消魂打开电台,点了一首一步之遥,随后等到雨停,就踩下油门,笑着奔向更加深沉的荒芜之中。
而他的背后,那座静默别墅如此突兀地立在路边,古老陈旧,又十分巧妙地融入周遭的混沌。它没有开灯,也不需要开灯,唯一的主人此刻就隐在门旁,侧着身子,树影的嶙峋透过狭长的窗,恰好地拓上他的脸颊。
以及灰白的发丝下,一双迎着月华的香槟色眼眸。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