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条通往耶和华御座的阶梯。

泰德·克莱恩昂起头，额角深褐色的发丝随着动作，轻轻拂过干燥的皮肤。套在身上的褶皱的白色衬衫像是纸团，被揉碎了，胡乱地沾着深浅不一的污渍。脚边，空了的啤酒罐倒了一地，麦黄的液体在地板上泄出看不懂的形状，似乎还散发着某种气息，让少年瘦小的躯体笼上淡淡的红晕。

碧绿的瞳眸里没有光，只有一个深色圆圈套住他眼中的黑洞。

头顶米白的吊扇落满灰色的尘土，长蛇一般的原色倒是格外的鲜艳。少年赤着脚踩在地上，抿紧的嘴唇爬满了道道沟壑。他眨着血丝蜿蜒的眼，凝视前方的阶梯，睫毛每一次的颤动，都把他的灵魂往宁静大海的深处拖去。

他很意外自己此刻的安详，不知道这是否是酒精在血管与神经之间作祟而产生的效果，但同时，他又非常满意于这种状态——仿佛世界中的所有喧嚣都被摘取了出去，先前失去挚友的声嘶力竭也不再是令人绝望的痛苦。况且，他喝的是一罐罐的啤酒，不是上帝的血液，他让自己的身体充满了这些来自于该隐本罪的发酵，全能者定能判罚他同第三个人一样的永恒飘荡。

凝固的视线越过台阶的尽头，清晰于彼端灰墙上的十字架。克莱恩忽然一笑，扬起的唇角似乎要飘向远方。

滴答，滴答。

他迈开脚步，衬衫上的压痕立刻成为了圣徒外袍上虔诚的褶皱。他踏上阶梯，年久失修的朝圣路不堪重负地发出破碎的呻吟。他伸出双手，眼底里饱受磨难的耶稣正朝着他展开名为宽恕的拥抱。

刹那间，天使的号角已经吹响，云端四溢的金色圣光雾一般地浮动起来，让来访者不禁忘记了本能的呼吸。少年忍不住瞪大了双眼，透过层层的迷雾，他好像远远望见他那唯一的朋友还如往常那样，站在一群舞动的人流里，向他招手。

而他，也正要过去。

END